听到这耳熟的字句,桓九凌一颗心直接掉了脚底,死太监居然知道他偷吃他花园里鱼的事!
他什么时候知道的,今天,还是昨天?
那他今日叫自己来,是故意为了报复吗?
桓九凌心慌不已,惊悸等待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。
在场众人已经被这连串发生的事给惊呆了,默不作声等着看还会发生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。
而坐到桓九凌原先位置上的女子,远望着桓九凌的面容,眼神中掺上忧心。
不多时,有仆从送来了赵庸点名要的鱼,烤制的鱼还冒着热气,轻轻一动,白雾横生。
“桓小郎君,喜欢吃鱼吧?”
虽为疑问,可这话说的极为肯定。
至此桓九凌完全确定,死太监是真的知道。他如看到断头台上最后一碗饭般,忍泪点头:“鱼,我喜欢吃鱼。”
那语气悲伤的,就如同是这辈子最后一顿鱼一般。
赵庸一手揽着他的腰,一手伸出,没有去拿筷子,径直触向那滚烫的鱼,就着鱼脸的部分,撕下来一块。
那是桓九凌最喜欢吃的部分,最嫩也最香。
可眼下他看着,没了半点食欲。
白花花,香喷喷的鱼肉越靠近,他眸中的泪水愈多,仿佛要被喂毒一般。
他再忍不住濒死的恐惧,转身扑进赵庸怀里,揉蹭脑袋,压制泣声道:“公公,我错了,我以后再也不偷吃你的鱼了。”
下面的人听不到桓九凌的低声哭诉,看到两人这亲昵一幕更觉诡异,纷纷嗔目结舌。
而离得最近的元清听得一清二楚,且他最了解此事的来龙去脉,那前不禁也为桓小郎君捏把汗。
那鱼可金贵了,虽说当时督公只是下令把门封了,可指不定心底怎么在意这事。
果不其然,今天就重翻旧帐了。
赵庸没吱声,冰凉指尖捏住桓九凌的后颈,强迫他露出脑袋。
因为揉蹭得厉害,他额上发丝凌乱铺着,眼下发红,泪水萦绕,双颊鼻头更是漫过淡淡的烟粉色,跟被凌辱过似的,瞧着可怜极了。
赵庸就着手里的鱼脸肉,喂到他唇前。桓九凌眼底水色蓄起,越来越深,很快通通冒涌而出,划过双颊。
他闭唇不肯,哭得泪水濡湿乌睫,渗入耳侧鬓发。赵庸威胁似的抵进,捏肉的指尖碰在唇上,充斥难以言喻的恐怖气息。
桓九凌被逼无奈,双唇分开道小小的线,齿间咬去小截鱼肉,食不知味地在唇中咀嚼。
赵庸眸色愈发深暗,不言不语,等着桓九凌喉头一滚,便再次挟着鱼肉向前。
桓九凌都小口小口,咬下小截,像是故意在磨蹭。直到吃的就剩最后一点,粘在赵庸的手指上,用牙齿去咬的时候,难免磕碰到指腹上的肉。
赵庸没觉察到般,反倒把指尖向前递出,在瓷白的贝齿上刮蹭而过,手指撤回时,难免粘连涎液。
他体会着指尖上的陌生感觉,眉眼漫开愉悦之色。这样比单纯的碰触还要好,不仅能消除头痛,更令身体四肢都淌过无可比拟的快意。
赵庸心绪一时激荡不已,细细体味。
桓九凌不知他心底想法,满心满念都是自己要完了。莲生都说那鱼很贵重,岭南来的,依照死太监的品性,他肯定不能容忍别人吃了他那么贵的鱼。
此刻指不定在心里想着要怎么搓磨自己呢,会不会直接一剑斩了自己的脑袋?
桓九凌脑中冒出这个想法,随之而来的就是那天身首分离的画面,凄惶畏意涌来,手指颤抖着捂住自己的脖颈。
他还不想死呢!
“呜……”桓九凌往赵庸怀里扑,双臂搂住他颈项,涌出的泪水全数抹在上头,“公公,我不吃鱼了,我以后都不吃了……”
正因快感微微失神的赵庸被扑了个措手不及,侧颈热气呼呼,伴着弱弱的哭求,满心的依恋缱绻。
这正是赵庸期望他能表现出的样子,乖乖顺顺,偶尔有些小脾气。
那么他也可以因为桓九凌所具有的特殊能力,大度原谅他从前的胆大妄为,不再计较他念诗辱骂自己的事。
赵庸想着这些,伸出手,视若无睹底下所有人悄悄看来的目光,掌心柔缓抚过怀中人的背脊。
用着仅有他二人能听见的声量,宛如爱人间的缱绻低语:“桓小郎君性子也太脆了些,因为几条鱼还哭上了。”
他压着嗓音说话时,胸腔发出低低的震动,因为相触,传到了桓九凌这里,耳畔热息泼吐,霎时一股热意攀上耳根,痒得厉害。
“公公,又在取笑我了。”
赵庸取来条帕子,故技重施把桓九凌的脸再次露出,用帕子一点点把他脸上的泪给擦了。
蹭到眼旁时,桓九凌不适地眯起眼,因为才哭过,整张脸都粉扑扑的,浅色瞳珠被水洗得亮闪闪的。
赵庸手痒一时,掐起他脸蛋上一小搓肉,往旁边扯了扯,面上笑容愈发真切。
“专门为你烤的,都吃了去。”
桓九凌点点脑袋,因为被赵庸捏着脸,说话时声线发瓮:“昂,谢谢公公……”
赵庸这才放过他的脸,桓九凌转回神,捡起筷子夹鱼吃时,暗暗松了口气。
总算是把这煞神给糊弄过去了。
真好,又能活一天了。
知道鱼贵,又是赵庸点名说让吃的,桓九凌再无顾忌,一筷子跟着一筷子。